被指控逃税37.2亿，国产手机印度大考
撰文/ 何畅 编辑/ 董雨晴
小米印度公司再迎人事变动。
7月15日，小米印度公司宣布，升任首席运营官穆拉里什南（Muralikrishnan B）为公司总裁，由其负责日常运营、服务、公共事务及战略工作，该任命将于2022年8月1日生效。
而在一个多月前，小米印度公司刚刚完成一轮组织调整，小米印尼公司前总经理谢子阳（Alvin Tse）出任小米印度公司总经理一职，此前负责小米印度公司的马努·库马尔·贾恩（Manu Kumar Jain）则转为全球角色，以集团副总裁的身份瞄准国际战略。
在外界看来，小米印度公司业务负责人的频繁更迭，与之当下正面临的纠纷与困境存在一定的关联——去年年底至今，小米在印度经历数次与税务相关的严苛审查，马努·库马尔·贾因（Manu Kumar Jain）也因此收到法院传票，被要求出面配合调查。
小米的遭遇并非孤例。近日，OPPO也受到与之类似的“偷逃关税”指控，vivo更被印度执法局以“涉嫌洗钱”为由冻结了119个相关银行账户。一轮又一轮的调查背后，一个明显的信号是，曾被视为国产手机出海热土的印度市场，已不复当年模样。如今，关卡更多了，闯关的难度似乎也变得更大了。
频陷调查风波
多家媒体报道，印度财政部于当地时间7月13日发表声明称，印度税收情报局通过调查发现，由于“错误地对部分用于生产手机的进口产品使用关税豁免”，OPPO逃避了价值近439亿卢比（约合人民币37.18亿元）的关税。其中争议的焦点在于，OPPO印度公司在计算进口产品交易价值的过程中，是否应当考虑到智能手机专利特许使用权费用的申报。
除了要求补缴税款，印度税收情报局还建议对OPPO、OPPO印度公司及相关员工进行处罚。对此，OPPO印度公司回应称，对声明中提到的指控持有不同看法，将就通知给出答复，提出观点并与相关政府部门进一步合作。在其看来，这是一个全行业的问题，许多企业正在努力解决，作为一家负责任的企业，相信谨慎的公司治理框架。“我们将采取在这方面可能需要的适当措施，包括法律规定范围内的任何补救措施。”
OPPO不是在印度陷入调查风波的第一家国产手机厂商。事实上，OPPO当下面临的困境与半年前小米印度公司的遭遇如出一辙，且后者仍处于漩涡之中。
今年1月，印度财政部向小米印度公司发布通知，对其追缴65.3亿卢比（约合5.6亿元人民币）的税款，覆盖经营时间从2017年4月1日至2020年6月30日。至于原因，印度财政部给出的解释是，小米印度公司进口小米手机和相关零配件，但未对本应包含在进口产品交易价值中的专利许可费和特许权使用费金额进行关税申报。按其说法，这涉及两层含义，一层是与北京小米移动软件有限公司及高通之间专利授权费用的关税申报，另一层则关系到与北京小米移动软件有限公司的关联交易问题。
彼时，小米方面也提到，此次税务问题的根源是各方对进口商品的价格认定存在分歧。“对包括专利许可费在内的特许权使用费是否应该计入进口商品的价格，这在各国都是一个复杂的技术性难题。”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和小米印度公司扮演的角色有关，作为分销商或独立运作实体公司，在印度法律和税收体系下，可能对应着各异的关税缴纳情形。
但沟通似乎不太顺利。三个月后，印度执法局扣押了小米印度公司555.127亿印度卢比（约合48.06亿元人民币）的资产，在后者就此事提起诉讼后，资产冻结得到解除。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7月7日，印度执法局的手伸向了vivo印度公司，冻结了其119个银行账户，总金额达46.5亿卢比（约合人民币3.86亿元）。前者在公告中称，vivo印度公司的相关公司及其股东使用了伪造的身份证明文件与错误地址，而相关公司向vivo印度公司转移了大量资金，涉嫌洗钱。
对于这些指控，vivo向当地法院寻求撤销账户冻结的决定，并表示：“正在配合印度当局，向他们提供所有所需的信息。作为一家负责任的企业，vivo致力于充分遵守法律”。最新的消息是，其银行账户冻结被允许解除，但前提是向银行提供95亿卢比（约合8.01亿元人民币）的担保。
国产品牌在印度
尽管一众国产手机品牌接连在印度陷入困境，但在十年前，那里还是一片充满潜力的热土，更是国产手机出海的必争之地。
2013年以来，国产手机品牌竞相涌入印度“淘金”。在被称作“印度硅谷”的该国第六大城市班加罗尔，代表vivo和OPPO的蓝色、绿色广告牌席卷大街小巷；不只是门店，加油站里也开始出现小米的数码产品；一加要将全球最大的线下体验店开到这里，总体面积超过3600平方米；至于早就到此耕耘事业的联想，如果和当地人谈起Lenovo，不少人会点头答“I know（我知道）”。
这里给国产手机品牌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小米、OPPO、vivo等先后宣布进军印度市场，它们的对手不仅有三星、苹果等熟悉的面孔，也不乏Micromax、Intex之类的本土品牌。市场仍然处于早期阶段，混乱但充满机遇，增长曲线上扬的趋势开始酝酿，许多后来为人所津津乐道的故事也在此发生。
印度是小米国际化发展的第一站。2014年，小米印度官网正式上线，拉开了小米进军印度市场的大幕。作为小米在印度上市的首款手机，小米3开售即受到追捧，销售平台Flipkart甚至因此出现了宕机。而这只是一个起点，2015年3月24日，第一轮5万台红米2线上开卖，87秒内一抢而空。
印度米粉的热情可见一斑。小米4i发布时，雷军意气风发地率一众高管登台，自己更留下了那句令人难忘的“Are you OK”，夹带着口音的英语连同掌声、欢呼声一道，成为那年小米在印度迅速进击、势如破竹的序曲。2017年第四季度，三星丢掉了把持六年的印度市场智能手机销量第一宝座，小米取而代之。
小米深谙性价比和粉丝社区之道，OPPO和vivo选择沿用国内路线，主攻线下，强调品牌认知的养成，讲究长期、持久。时任vivo印度公司副总经理的陈志涌在印度学会的第一句印地语，转换成中文意思是“慢慢来”。而OPPO不只将子品牌realme送上了与小米PK的竞技场，也与一加一起在高端市场对垒苹果、三星。除此之外，逐鹿印度市场的还有金立、中兴、华为、联想、魅族……可以说，国产手机品牌各有定位，也各有特色。
尽管受到疫情、印度营商环境等多重因素的影响，目前国产手机品牌在印度市场仍然处于领先地位。来自第三方机构Canalys的统计数据显示，2021年印度智能手机出货量达1.62亿部，其中，小米出货量为4050万部，以25%的市场占有率位列第一，三星紧随其后，vivo、realme和OPPO分列第三、四、五名，市场占有率分别为19%、16%和12%。到2022年第一季度，前述四家国产手机品牌共占据印度市场占据64%的份额，小米依然位居第一。
难舍的重要市场
在国产手机品牌一窝蜂冲向印度之时，国内智能手机渗透率已超过90%，增长空间寥寥无几，趋于饱和，但印度智能手机渗透率尚不足10%，且处于由2G转向3G的节点，大量功能机流通于市场，智能手机正在逐步普及，具有极大的成长空间。
印度人口数量仅次于中国，在移动互联网飞速发展的背景下，庞大的人口基数意味着更多的机会。因此，尽管印度市场相对落后、又对价格极其敏感，却为一众国产手机品牌所青睐——毕竟，它年轻而充满增量。
从渠道布局到投资建厂，国产手机品牌在印度的投入愈发大手笔。当然，本土化始终是企业出海不得不正视的问题。更何况，自2016年起提出“印度制造”计划后，相关关税就多次被提高，以鼓励本地制造。以手机行业为例，2017年和2018年两年间，印度手机整机进口关税税率由10%提升至15%，再到20%，电池、充电器、适配器等手机配件进口关税税率也不断上调。
于是，投入巨资建厂被提上日程，门店与体验中心也迅速铺开，不只是小米、华为、vivo、OPPO等国产品牌，三星和苹果也加入了建厂队伍。截至目前，小米在印度一共建立了7座工厂，每秒可以生产3部小米智能手机；小米在印度市场销售的手机，99%都产自印度生产线。而vivo印度公司官网也显示，自2014年布局印度市场以来，vivo分别于2015年和2018年两度在印度建厂，实现在印度销售的智能手机，100%为印度制造。
今年5月，印度手机和电子产品协会向印度多个相关部门致信，指责印度执法机构对科技行业的特许权使用费“缺乏了解”，导致在印度的科技专利实施者面临双重困境，称此类行为或对印度国内的科技制造产业链造成严重打击，引发其他科技巨头的担忧恐慌情绪。
不过，尽管近年来，印度市场营商环境的不确定性逐渐增长，但其现有体量和发展空间仍旧难寻替代者，对国产手机品牌而言，这始终是一块难舍的蛋糕。过去，它意味着较低成本的劳动力、规模庞大的换机群体和待填补的空白市场；现在，细数在当地的深入布局，每一步都是投入。对小米、OPPO、vivo们来说，要面对的大概是一场需要消耗更多精力、时间和金钱的拉锯战。
对于一众手机厂商而言，尽管这是难过的一关，但他们很难说后退，或许只能更难地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