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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出事,德云社什么问题

发布时间:2022-07-07 18:00

  ▍盐财经 

  作者 | 沈饭

  编辑 | 煎尼

  醉酒、裸身、性骚扰,这是德云社艺人在大众面前留下的最新印象。

  上个月底,德云社旗下艺人陈霄华,在醉酒后裸身闯入一名女子的住宅,并试图对其进行侵犯。随后该女子报警,陈霄华被警方当场带走。

  事发第二天,德云社便向陈霄华发出了《辞退通知》,要求其“不得再以任何德云社艺人的名义进行任何行为、开展任何活动,不得在任何场合表演或使用德云社拥有著作权的相关作品,且不得继续使用在德云社工作期间的艺名”。

  德云社旗下艺人陈霄华被刑拘,第二天德云社发出《辞退通知》

  对于一向重视师承关系的德云社来说,此番表态是否意味着郭德纲已将陈霄华逐出师门,外界不得而知。但是,从处罚速度和处罚力度来看,德云社的动作表现得快速而坚决。

  然而,这似乎并没有给德云社赚来多少印象分。德云社越来越红,但人们对德云社的观感却越来越差。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德云社传出的翻车事件实在太多。

  抛开时间久远的李鹤彪打记者、曹金和郭德纲师徒反目等事件不说,就在这几年,德云社接连出现张云雷调侃国难、张九南家暴出轨等新闻,成员私生活混乱的新闻也是屡见不鲜。此次陈霄华事件,给被戏称为“渣男天团”的德云社,又添了一笔“罪证”。

  今年五月份,张九南被爆出轨家暴

  与娱乐圈通行的经纪公司的组织形态不同,德云社作为相声戏班,对艺人的管理是十分严格的,不仅有师父的管教,还有从旧时沿袭下来的,被凝练为德云社“十大班规”的规章制度,按理说,应该可以降低出格事件发生的概率。

  但是这类事件却仍不断发生。人们不禁疑问,以德为名的德云社为什么会变得越来越“缺德”?

  从师徒制说起

  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每逢德云社艺人出事,外界就会将其与德云社,甚至和郭德纲联系起来。

  在德云社发表声明之后,有媒体发文评论,称德云社艺人频繁发生出格事件,与德云社的管教失当不无关系,“徒弟出事,有自身的原因,不能把板子都打向师父,也不能责任都推向公司。可是德云社完全撇清关系也说不过去”。

  这在现代经纪公司中是不常见的,很少有艺人“塌房”,会把责任归咎于经纪公司或经纪人身上。

  然而,放在德云社,这又显得十分合理,“先有郭德纲和德云社,后有德云社的艺人”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原因无它,只因德云社传统戏班的色彩过于浓厚。

  在旧时,相声是一门典型的江湖艺术,靠卖艺为生的江湖艺人,为了保证整个行当的利益和秩序,发展出了一套相当繁琐的规矩来彼此约束。师徒制,是这套规矩的起始点与核心。

  江湖艺人所奉行的师徒制的核心,是要把徒弟从血缘关系中剥离出来,纳入到新的师徒关系之中。

  拜师学艺,是一件相当残酷的事情,旧时拜师,要签生死状,看过电影《霸王别姬》的人,想必会对程蝶衣的学艺经历记忆犹新。相声大师侯宝林也曾回忆,自己的贯口背不下来时,就会遭受师父的毒打,到最后实在忍受不了,就逃跑了。

  《霸王别姬》中学艺过程极为残酷

  到了现代,拜师学艺当然不会这么暴力和赤裸,但内里的核心并没有发生多少变化。用郭德纲的话说,学徒阶段,就是要打碎徒弟的人格,使其彻底失掉尊严,然后再以这门手艺所需要的方式重组。

  这种师徒制的要义在于共同生活。在共同生活中,徒弟要帮师父干各种脏活累活,曹金(原艺名曹云金)就曾提到,每天都要给郭德纲的房间打扫卫生、照顾师父前前后后养的四十多条狗。提包拎鞋、照顾起居,更是徒弟义不容辞的责任。曹金开玩笑称,这就是“入室弟子”的真义所在。

  原德云社成员曹云金曾在节目中说要经常帮师父干活

  通过对师父权威的服从,徒弟渐渐抹去自己的主体性,而师父则在这个过程中把自己的手艺一点点地教给徒弟。重要的是,这种关系不仅是一个利益共同体,而且也是一个情感共同体。徒弟把自己的事业和人生全身心地交付给师父,相应的,师父也就对徒弟富有全方位的责任,这种责任包括工作、生活、情感等各方面。在岳云鹏当初谈恋爱时,郭德纲就曾检查他的短信和通话记录,替他把关,以示自己身为师父的责任。

  师父既是传艺者,更是徒弟的第二个家长。师徒之间形成的,是一种事实上的人身依附关系。

  德云社的“孩子们”

  在郭德纲看来,徒弟永远是“孩子”,是需要被照顾和体谅的对象。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只要不涉及违法,郭德纲对徒弟们的失当行为,永远是袒护的。

  早在2010年,郭德纲的弟子李鹤彪因师父被记者爆出别墅侵占绿地而殴打记者,事件发生后,郭德纲公开支持徒弟为“打人英雄”。在张云雷在舞台上调侃汶川地震受到舆论的猛烈抨击时,他替其辩护道:“孩子还年轻,语言表达能力还不够成熟,希望多给一些时间。”

  张云雷曾在舞台上调侃汶川地震,后在微博上道歉

  这种袒护,往往给德云社的发展带来不少负面后果。李鹤彪的打人事件,是德云社历史上最大危机的导火索,最后使得德云社受到抨击、剧场关门、著作下架乃至成员出走等一系列的冲击。因维护师父的利益而惹事的李鹤彪,却并没有因此受到多少责备。

  这种师徒关系,变相地壮了徒弟们的胆。在师父那里,也许真的可以做到“法无禁止即可为”。

  德云社有所谓的“十大班规”,只是,德云社的班规,主要目的是维护师父权威、强调表演规矩,而对艺人社会公德的约束较少。

  德云社“十大班规”

  对于一些班组成员做出的出格事件,整个班组也往往是以在表演中进行调侃的方式消解掉,而没有进行认真的问责,这已经成为一种惯例和文化,被德云社的成员所接受。

  除了十大班规,在德云社,还有着异常繁琐的日常行为规矩,例如,茶壶不能对着人;不同字辈的人不能在一桌吃饭;后台要供奉祖师爷。其中大部分都是从旧时传统沿袭下来的,因此与现代文化显得格格不入。

  外界诟病,这种种的规矩是一种封建礼教,郭德纲反击道:“我身边的人都是喜爱这些才来的,你不认可我这套体系,从根儿上我就不会交往你。”

  郭德纲多次强调所谓的“规矩”

  这套规矩和文化事实上成为一个筛子,筛掉了那些价值观不一致的人。而在师徒传帮带的过程中,这种文化深深地植入徒弟的脑中。

  这种嬉笑的态度加上价值观趋近的成员,便很容易形成一种共同认可的“活动空间”,在团队成员之间被提倡和效仿。

  郭德纲的三位一体

  如果说师徒关系和团队文化是一种鼓励机制,在纵容一些事情的发生。那么德云社同时还存在着另一套压抑机制在发挥作用。

  对于德云社的成员来说,有三套制度在同时运行,分别是师徒制、角儿制以及现代公司制。

  除了极少数成员外,德云社的大部分艺人都是郭德纲按照“云鹤九霄,龙腾四海”的字辈排序所收的徒弟,前述师徒制的约束,覆盖到了几乎所有的德云社成员。

  德云社成员

  在2010年之前,德云社仍按照十分传统的戏班模式进行管理,2010年,在成员出走、纠纷不断的情况下,德云社开始尝试摆脱传统戏班的模式,朝着现代公司组织的方向转型。

  对此,郭德纲曾表示,传统戏班和现代公司其实是一回事,“一个班谁定外联、谁定乐队,谁出去谈演出,谁负责食宿,包括怎么跟报馆打交道,跟现在有什么区别?”

  从功能论的角度来说,这句话没错,戏班和公司的区别只在具体的职能由什么角色来完成。但现代公司制度,是以自由人为基础,双方在契约的规定范围内合作,此外的事情,互不相干。而在德云社,郭德纲对成员的约束是全方位的,引入公司制,只是为了让这套略显独特的戏班制度适应现代商业模式。

  郭德纲早期曾在节目中说会过问自家艺人的私生活

  不容忽视的制度是“角儿制”,郭德纲曾说,一个班组要想成功,必须要采取“角儿制”。角儿制的核心,是以表演能力见长的人作为团队的管理者,掌握着演出规划、培养人才、分配资源的权力。

  更重要的是,当这三种制度混合在一起的时候,德云社便容易成为一个相当封闭和森严的体系。师父掌握道德教化的权力,角儿具有分配资源的权力,现代公司制则提供管理的合法性。由此,徒弟们的身份、事业与自由,都受到作为师父、角儿和管理者的郭德纲的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郭德纲具有了决定弟子们荣华富贵的权力。德云社内部有一套捧人体系,每年按照郭德纲的心愿,有计划、有节奏地捧1~2个人,郭德纲在接受采访时自信地表示,“我们会有一套方法打算,让你红就能红。”

  当时记者问:“那还是看您。”

  郭德纲回答道:那是。

  在德云社,郭德纲的师父、角儿和管理者的三位一体,使郭德纲成为德云社艺人无法逾越的存在,旗下成员在金钱、名声和地位这三方面,只能接近,但永远无法达到郭德纲的高度。

  对于有能力的人来说,德云社的这种制度造成了一股巨大的压抑,这种压抑最终只能以出走的方式释放。

  而那些留在德云社的成员,除了需要获得师父的喜爱之外,还要能够获得观众的认可,才能在这个体系中获得成功,这是相声行业的特殊性所决定的。

  但这是一个互为因果的过程,很难说到底是先有师父的认可还是先有观众的喜欢,所以他们往往需要在师父和观众这两端“同时下注”。

  不过,在德云社内部激烈的竞争中,靠寻常方法往往是难以实现这一点的。好在,近些年德云社综艺化、偶像化的发展路线,恰好给了他们足够大的空间发挥。

  在疫情影响下,德云社的剧场演出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于是,德云社先后推出了诸如《德云斗笑社》等多台综艺节目,开始以偶像化的方式运作“德云男团”。

  德云社先后推出了《德云斗笑社》等多台综艺节目,部分成员开始走“偶像化”路线

  相声界有句老话,叫“相不游街”,意思是说,相声演员在舞台外应该尽可能低调。但是,综艺和偶像的逻辑与这句话是冲突的,不游街的艺人,很难在综艺和偶像的路线中获得冒头的机会。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德云社的成员,内在有着出奇出新的愿望和动力,这是他们在这个体系中得到关注的重要方式。

  除了成就感以外,金钱、名声、地位,大抵上是一个人工作的主要需求和奖励。当一个人在一种工作场域中获得了这些满足,那么他便会倾向于认同这一场域,但如果他的需求被压抑,那么他往往会试图冲破这个场域施加于他的限制,以非常规的方式满足自己的需求。

  与个人在激情造成的偶然性事件不同,德云社现行的制度正在制造一种结构性的不满足,令旗下艺人要以出格、逾界等方式获得自己所期待的报酬,德云社艺人惹出的一些是非,正是满足自身需要的行动的副产品。

  所以,不难预见,德云社的“烂事”还会继续上演。

  (文中配图部分来源于视觉中国,部分来源于网络)